馬遠訪耆老田林振—老獵人的箭筍—來自馬遠的掛念

高山森林基地-老獵人的箭筍

這是高山部落海岸布農的田調第一站——花蓮縣萬榮鄉馬遠部落。

先驅者馬大山,是高山部落小馬(Tiang)的祖父。因為他的冒險前行,讓這支丹社人成了第一群在海邊生活的布農族。也因這裡的土壤肥沃,馬大山最後陸續召喚了七戶親戚前來,即使人數不多,但開枝散葉下,也成就了現在的磯崎村高山部落。

我們始終好奇於馬大山的遠行。據說他獨自一人來到磯崎的加路蘭山,在山裡多處石穴住居了好幾年,才帶著馬遠的遠親移居此地。這是出自於冒險的性格、反骨的靈魂、還是為了要為族人尋找更好的獵場耕地才不斷地追尋?祖父馬大山是巫師,祖母田貞女是產婆,我們對那傳奇早逝的先人們有著滿滿的疑問。

但當初遷移過來的人數極少,接觸過祖父母、如今還在世的老人家多已凋零,而住在馬遠、現年76歲的的田林振(Manan)先生,是馬大山妹妹的大兒子,也就是小馬的大表伯;猜想他可能是可為我們解惑的耆老之一。為此,我們在一個下雨的日子,箭筍季的接近尾聲的這天,來到他的家中。

約訪時間從早上九點半延到十點半,才知道延後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希望能採收滿滿的箭筍,好讓我們帶回磯崎。走進田林振大伯家中,他杵著拐杖、緩緩起身迎接我們。昏黃的室內,牆面卻貼了滿滿的天主和聖母圖像,彷彿被神聖的祝福包圍著。

我們問起最好奇的事:馬大山遷移到海岸山脈的路線為何?他又為何走?難道日本政府那時嚴謹的戶口查察,沒發現這人一直烙跑嗎?面對滿腹的疑問,也許是畏光、大伯的眼神始終凝視著水視線平的下方,關節微微變形的雙手安放在拐杖上,專注地傾聽並回應。馬大山當時被移住的地點Liliek——位在馬遠附近,可能是因為他並非排行老大,無法分到土地,也沒有作主的權利,為了生活,往北到現今自強外役監(花東縱谷)附近的土地種植。

「為何又要離開了呢?」小馬問,對於祖父的舉止始終好奇。

「可能種完就離開了,也怕別人看見,要搬往更隱密的地方吧⋯⋯」在場的江阿光,是已在馬遠執行完整丹社群遷移田調的前輩、依照布農的游耕習慣如此猜測。

大伯和江阿光互相補充說,離開後馬大山可能沿著富源溪河床往東前進,連接到豐濱鄉八里灣溪上緣,到達八里灣山,那也是阿美族的聖山——吉拉雅山(Cilangasan)。因為山下都是阿美族部落,推測他沿著上方行走於稜線上,到達復興後再前進加路蘭山,也就是現在高山部落所在的山,才決定落腳。

老人家說,以前日本政府對於漢人進入原住民領域的管制比較嚴,但對於原住民的進出似乎沒想像中嚴格。我們猜想馬大山依舊承受了壓力,才選擇隻身前進、隱身探勘。他在民國25年左右抵達加路蘭山,於海拔100公尺到630公尺都有他的石穴居住地,並在山頂上(現今海軍雷達站)來來去去,獨自生活將近八年的時間。這使他成為後人心中的傳奇。

那時海岸山脈土壤是黑的,山裡有水鹿、黑熊,還有雲豹。馬大山用八年的時間,終於確認這裡是個好地方:動物豐富、土壤肥沃,花生地瓜都長得超大!也許是源於某種使命感,民國34年日本戰敗後的十一年間,馬大山回到馬遠,陸續帶著妻子田家的親戚,遷移至現今的高山部落加路蘭山上,開墾、耕種、狩獵。而大伯的媽媽因為結了婚,就沒有和哥哥馬大山一起遷移過來。

大伯說,「馬大山是好的巫師,替人治病的白巫師一定是正直的人。」被大伯掛保證後,我們對於這傳奇的馬大山,又多了些瞭解。結束訪談,大伯獨自走向前院,原來那裡有成堆的箭筍,他心繫著要給我們帶回。看著太太林秋春將箭筍裝進麻布袋,大伯開心而滿足地笑了。曾經也在山中英勇打過黑熊的大伯,和馬大山一樣掛念著親戚族人;即使現在身體不再硬朗、不再馳騁山林,但這份心意,終能跨越海岸山脈,抵達這群在海邊的布農遊子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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