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戰敗後,馬大山和田貞女定居於加路蘭山,陸續召喚了至親手足前來。原因無他,多是在馬遠分不到地,加上這裡人少、土沃、動物又多,當然增加了遷徙到「遠的要命王國」的動機。因為土地山林啊~對布農族來可說是生命主場景!
而海岸布農第一二代來到高山時,還是國民政府剛接管的農業時期。身為第二代的Tina Ani(林瑞妹)和Tama Tilu(田昌吉)可是經歷過尚未轉型到工業時期前、勞力密集的辛苦階段。田貞女是Tama Tilu的姑姑,小小年紀的Tama Tilu跟爸媽從馬遠搬到高山後,就跟著姑姑一起農耕。他說:「以前很認命地聽長輩的話,我們每天都要挖地瓜、採花生、種小米、疏拔,常常都不能休息,還要照顧弟弟妹妹⋯⋯」

小學時期就這麼認命,難道不會有討厭的工作嗎?身為田貞女媳婦的Tina Ani和Tama Tilu陷入長考後、異口同聲地說:「好像沒有內,反正老人家要我們做什麼就是得去做,以前很怕老人家耶~不像現在⋯⋯想要跑回家又不趕,怕被打,只有乖乖去做,不會有特別喜歡或不喜歡的⋯⋯」從前把長輩的話當聖旨,原來還是有出於嚴刑峻罰下的被迫順從啊!
兩人說法一致的還不只如此。「姑姑(田貞女)他們很認真,會一~~直~~做一~~直~~做~」Tama Tilu特別拉長音強調,Tina Ani接著說:「是啊!要很認真才有飯吃!以前我還沒嫁到馬家前吃的是地瓜小米,但婆婆家就已有米可吃了*⋯⋯我娘家下雨天颱風天都不用工作,但在這裡都要工作⋯⋯我是被婆婆磨練過的!」和Tama Tilu一樣,他們憶起從前的辛苦,語氣不但沒有哀怨,反而有些驕傲。(怎麼回事XD)

除了農事,大一點的孩子還得去當童工賺錢貼補家用。Tama Tilu說以前會幫老兵挖生薑,也會幫阿美族收割稻米,不是換錢,割稻一天換一斗米。
也許海岸布農在眾族間是人少的異數,所以才會這麼拼嗎?似乎不僅如此,布農族的勤奮早已被日本博物學家、也是考古學者的鹿野忠雄認證過了。在他的作品《山、雲與蕃人》中提及,「
我不是故意誇獎布農人,但事實上所有的種族中,布農族工作最勤快、最賣力。玉山地方的布農族通常每戶都有數年吃不完的存糧,不只是因為上述的土地廣大,而是他們勤於農事之故。」
但當離開小米的種植,「
布農族人開始水田稻作後,頓時與傳統生活迥異,連帶地傳統男女分工等形式的界線慢慢模糊了起來。因為水田稻作必須花上許多的時間與精力在種植上,男人狩獵與婦女的採集活動減少了。」*

在現在的高山森林基地,還留有以前田貞女等第一代族人開墾的梯田。Tina Ani結婚後,丈夫常在外地工作,此時田中農務多是女人自己來。但遇到犁田等勞動力高的工作,就不能單靠女人了。當時牛在前面犁田,後面的人也要出力控制木條,女生力氣不夠,Tina Ani就會求助舅舅田木海或繼父馬清龍。

女人的身體限制還不僅如此。我想到月經來時,身體不舒服還要勞動嗎?「當然啊!」Tina Ani毫無懸念地回答。「我們會用碎布來止血。以前的內褲是鬆鬆的那種(類似四角褲),我婆婆會把褲管車上類似橡皮筋的東西,讓褲管收緊⋯⋯如果月經來時怕布會移動或掉出來,那就穿緊一點的外褲來固定。」我滿滿的黑人問號,那種不便與困窘已完全超過我的想像能力範圍惹XD
那時沒有拋棄式衛生棉,那外出勞動時怎麼換呢?Tina Ani不假思索,彷彿昨天的事般地秒回:「就帶一些布去躲起來換啊!不過要避開一起工作的男人,在野外要偷偷換,有血的布得埋起來丟掉,不能被男人看見⋯⋯不過有時農忙不能更換,經血乾掉的布很硬,磨的大腿很痛,而且回家清洗後布要晾在後院,也是不能被男人看到⋯⋯」也許不是記憶力好,而是那種辛苦和不適感太歷歷在目。
